2006/03/13

生命的節奏

屏東線的開窗普通車要停駛了,前幾天跑去屏東,拿著學弟用CAD畫的運行圖(是一種x-t圖的概念,等於是行車人員用的時刻表,看一眼那個時間那裡有車一目了然,拍車超方便)從枋寮開始駕車北上,找風景良好的地點,一班車也不放過地拍攝。

就算是去花東線沿線玩也不常這樣,簡直是殺紅了眼,快速翻閱上河出版的厚厚的台灣南島地圖,開著車在檳榔園中的鄉道上狂鑽,就是想趕在下一班車通過前找到地圖上的某個鐵路的彎道或某一處小水塘,換好鏡頭,跳下車取好景,遠遠看到頭燈,深深吸一口氣等著,週圍的空氣好像暫停了數秒。按下快門的同時柴電機車轟然通過。

南國的熱帶陽光燙燙地曬在臉上和手臂上,也閃爍在每一張照片上。

一邊拍照一邊心裡想著鐵道迷真是具有某種引以自負的執念吧,有些人即使是國內旅行,數週前就會開始著手安排交通景點食宿等等細節,我們這群人卻常常只是晚上接到行車電報,什麼都來不及準備,就打電話約朋友「好,去了。」馬上連夜兼程跑過半個或整個台灣。

這種好像毫無計畫的旅行,對於一定要逮到的車次卻比什麼都更要求精準。反而是對交通景點食宿都不刻意要求的前提下,經常在夜車餓了整晚後,為不經意發現的一個小站前路邊攤早餐而興奮不已;或者半夜在東部鄉下找到一人兩百元一晚的簡陋骯髒旅社而感到划算又溫馨。

更或者是一片草原,一片海洋,一條無人知曉的野溪,就變成營隊拿來騙女學員的海報,也成為鐵路邊的私房美景。2004年偶然拍下的海報主題,屏東線普通車窗外的樹林和陽光,在這個春天即將成為絕景,這個絕景卻也因為某次未經規畫的旅行,無意間早已是心中深深感動的印記。

這樣拿起相機拍火車的日子還會繼續多久呢? 論文的進度不甚理想,但總之是離畢業愈來愈近了。以後是不是還會一年去個五六次花蓮台東呢?這次在南州站遇到日本關西來的鐵道迷,交換名片後赫然發現對方是名古屋鐵道的職員,因為聽說台灣的普通車要停駛而特地趕來搭乘。雙方不太能順利溝通,但是看到彼此手上都拿著運行圖眼睛就亮了起來,交換看著早上拍攝的照片時更是開心得不得了。他們回到日本又再度開始每天的工作之後,一定也會常常想起在台灣搭車的這幾天吧。

就像我每次一閉上眼睛,也能清清楚楚看到屏東南州站午後的椰子樹林,花蓮富里站外清晨的上坡路,下著大雨的三貂嶺溪谷,或是169次夜平快停靠清水站時一片寂靜中突然出現的蛙鳴。當然還有網走北見被大雪覆蓋的街道輪廓,法蘭克福慕尼黑路面電車靜靜駛過,同時又出現屯門長洲的海的氣味,然後又看見了綠島金門的市街紋理。

我時常想,要不是對鐵路這麼著迷,我還會不會、或有沒有機會如此大量地累計著旅行的哩程呢? 有些地方可能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去第二次,有些事物卻就算想看第二次也看不見了。可是腦海裡的回憶無論如何都如此鮮明又無以名狀,只知道每次一想起旅行中的種種,連呼吸的拍子都會跟著改變。

這樣看來,如果說是旅行維持著我生命的節奏,似乎也不為過呢。那麼,我真慶幸無論是在感情學業工作困頓之時,當然也包括其他順遂開心的日子裡,我都還能設法很有節奏感地生活著。

沒有留言:

張貼留言